在这片茂密的山林里，藏着一万多只斗鸡，而且每年有近十万只斗鸡从这里出栏。这些斗鸡都是陈永华的。

这个为了抓鸡满山打滚的人就是陈永华，当地人都习惯叫他老陈。老陈告诉记者，他养殖的斗鸡在山里长大，野性十足，一般人根本抓不到。

陈永华：你看，我在原始森林里养的鸡非常活跃，比较难抓。这是在饭点才会回来的。

记者 王尧：难抓吗？我不相信，这么多鸡。

陈永华：你不相信你去抓，抓到一只我送你十只。

记者 王尧：可以啊，我试一下。

记者不相信老陈的斗鸡这么难抓，自己动手试了一下。

陈永华：哎呦！抓不着是吧，你以为好抓呢？

果然，这些斗鸡野性十足，折腾了半天，记者不仅没有抓到鸡，还差点崴了脚。

陈永华：我们要抓一只鸡很费力的。

记者 常昆：这鸡真的不好抓，非常难抓。

陈永华：我说不好抓，你还不相信。

老陈在临沧市承包了五万四千亩山林，在林下散养了近10万只斗鸡。山林中养的斗鸡野性足，品质好。可这两年，老陈遇到了一件麻烦事。因为斗鸡在禽类市场中占比很小，消费者不了解，更对老陈的养殖环境一无所知。老陈一直在琢磨，该如何卖出去呢?

陈永华：各位、各位！我们今天做一场斗鸡比赛，赢的人我们配送叫雨山，自己做的金线莲，每人一份，你们决定吧，哪只会输，哪只会赢。

这一天，老陈的斗鸡专卖店开业。为了吸引市民了解自己的斗鸡，老陈不仅搭起了烤炉，请大家免费品尝鸡肉、鸡汤，还带来两只斗鸡，现场进行斗鸡比赛。每位参与者都可以选择自己认为能赢的斗鸡，如果获胜，将获得礼品。
 

记者 常昆：您为什么选这只呢？

市民：我看着它精神比较好，你看那个眼神它就有一股杀气冒出来。

市民：这只看着就威武。

记者 常昆：看着就威武？

市民：对。看着就霸气，体型大嘛。

市民：感觉它更老道。看着年龄也更大，个子也更大。

市民：加油啊，老弟。

老陈的活动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。

陈永华：上吧、上吧。

市民：加油！加油！加油！

老陈带来的斗鸡果然凶猛，两只鸡刚一照面就开始打斗起来。几分钟的功夫就分出了胜负。

陈永华：不好意思各位，你们参加我这一队，输了，这只鸡不对了，打不赢了。

大家玩的开心，老陈更开心，因为在娱乐的过程中，不少顾客认识到了老陈的斗鸡。

市民：还挺有意思的，两只鸡不知道为什么放在一起就打起来了。又展现了鸡的特性，感觉还是挺不错的。而且鸡肉也挺好吃的。

市民：他这种营销方式我觉得很不错，因为现在传统的斗鸡很少见。

然而老陈每年出栏近10万只斗鸡，光靠这样的营销活动解决不了这么大体量的销售问题。其实老陈早就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，2018年实现了1000万元的销售额，2019年初就签下了总额超过一亿元的、120万只斗鸡的销售订单。那么老陈究竟是如何打开斗鸡市场的呢？

1962年，陈永华出生在云南省安宁市，90年代末靠开工厂积攒了1000多万元的财富。可是2002年，因为开矿失败，老陈不仅赔光了全部积蓄，还负债200多万。

陈永华：欠帐的，欠运费的，欠工人工资的。在我家里面，把我的自由都差不多控制了。有的来我家有什么拿什么。有什么让我做什么，给他们吃。

因为欠银行贷款，家里的房子被收走了，老陈和老婆只能带着当时年幼的孩子搬到猪圈里住。就在这时，一场更大的灾难降临到这个家庭，年仅13岁的女儿突然得了一场重病，医生说如果不及时治疗，孩子活不过2年。

陈永华：医生跟我这样讲的，如果你们没有能力、没有资金去支撑（医疗费），像这样顶多就两年的时间，她毕竟是我的一个女儿，我能陪她走多远就走多远吧。想法就是这样的。

没人知道老陈当时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挣扎，那天之后他就离开了家，他要去赚钱，挽救女儿的性命。

陈永华：要走一家人走，要活我们一家人活，不能丢下任何一个。不管怎么样，我要肩负起责任，不让你们再受这样的苦。

老陈来到云南省临沧市，抓住当时城市建设的商机，他从贩卖草皮开始，到做园林、绿化工程，只用2年时间不仅赚够医疗费，治好了女儿的病，还还清了200多万的外债。到2010年时，老陈每年都能净赚1000多万元。一家人终于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。

然而，2015年老陈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吃惊的决定，他要放弃绿化生意，去养鸡。

女儿：你要去再折腾一次，万一又回到那种生活怎么办？好不容易才走出来，为什么要再去冒一次险回去呢？

可任凭家人怎么劝，老陈铁了心地要去干。那么，老陈为什么放着年入千万的生意不做，要去养鸡呢？

陈永华：园林这一块，基本上处于饱和状态，再走下去这个路只会越走越窄。

当地园林市场饱和，让老陈决定转型。2015年，临沧市国有林场改革，鼓励企业发展林下资源开发，老陈看到了机会，他以每年120多万元的价格，在临沧市临翔区叫雨山，承包了五万四千亩山林，承包期限12年。他从山东引进2万只斗鸡鸡苗，开始养殖。

陈永华：因为斗鸡适应性广，它可以在原始森林里生存。运动型比较强，它的肌肉比较紧实。经过我们化验以后发现，有四五种鸡拿来对比化验。

斗鸡，在我国有上千年的饲养历史，因喜好打斗而得名，为了争夺配偶和地盘，斗鸡甚至可以打斗到死。斗鸡游戏作为观赏性的娱乐项目。近年来，随着消费市场的多样性发展，肉食斗鸡走上越来越多老百姓的餐桌。

斗鸡的外观与普通的鸡有明显区别。

陈永华：它首先是鹰嘴，它嘴比较勾，跟老鹰的嘴差不多。眼睛很有杀伤力，看上去就是一个鹰眼。这是第二特征，第三特征是腿长，称为鹤腿。皮是红的，肉和黄牛肉颜色差不多。

老陈养殖斗鸡，正是看准了肉食斗鸡的市场前景。为了避免养殖中出现的风险，老陈每件事都亲力亲为，每天都吃住在山上。

陈永华：鸡在这个环境里面，能不能够适应？人必须要深入到，跟它在一块生存、生活。

然而，住在山上没多久，老陈就发现了一件怪事。每天巡山时，总有一些鸡离奇死亡，直到现在，这种情况还偶有发生。就在记者采访时，老陈又发现死了一只鸡。

陈永华：这有死鸡。这有死鸡你来看。

记者 常昆：这个鸡太惨了，头都被啄掉了。

陈永华：头都掉了，肛门都啄坏了。

2015年时，每天都有鸡意外死亡，而且都像这样死相很惨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

老陈的养殖场，位于山林当中，自然环境比较原始，野生动物很多，经过一段时间观察，老陈发现罪魁祸首竟然是老鹰。

记者 常昆：你们这个山上鹰多吗？
 

陈永华：很多。这个没办法，我们用了很多方式驱赶鹰，人巡逻、放鞭炮、挂一些小彩旗，用一些音响。什么方式都用过了，但是效果不好。

为了防老鹰，老陈想过很多办法，可是都不奏效。

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个多月，突然有一天，老陈决定不再防鹰了，他就是要让鹰来捉鸡，这是怎么回事呢?

陈永华：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让斗鸡自然采食，自然的生存，在自然环境当中锻炼自己。锻炼它的体能。所以说现在被鹰啄掉的都是属于体弱的，损失一点就损失一点吧。

老陈认为，在有天敌的环境中生存，能增加斗鸡的运动量，提高品质。而让老陈没想到的是，斗鸡竟然在与老鹰长时间的对抗中，进化出了防鹰、预警的本事。

陈永华：当空中有什么飞行物来的时候，它就会发出一种呜的声音。

记者 常昆：鸡呀?

陈永华：对。

记者 常昆：鸡会发警报？

陈永华：它发出警告，然后眼睛、头全部立起来看着空中。等到看清楚是什么东西，再四处逃窜。跑到能够躲避的地方去躲避。你不信我试给你看。

记者 常昆：可以吗？怎么试？

陈永华：可以啊，你听着啊。听到了吗？

记者 常昆：呜那个声音。

陈永华：对，呜。这一分钟它就头好好地看着天空，看是什么东西。

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老陈的计划进行，然而2015年12月的一天，一场灾难忽然降临。
 

儿子：只能用四个字(形容)，触目惊心。那死的黑压压的，本来这鸡就黑一点，死的漫山遍野都是。

员工：在这里我们有三个山头，整个三个山头全部都是死鸡的尸体。

一场疾病席卷了老陈的养殖场，一个星期之内，2万只斗鸡全部死光，一只都没有剩下。

儿子：我叫他多叫一点工人，叫了6个工人，捡了7天的鸡。最后把这个养鸡场全部搬空了。

女儿：请挖机挖鸿沟，埋鸡的尸体，埋了之后又撒石灰，杜绝这些病传染出去。我爸很难过，他看都不去看了。

这场疾病让老陈损失了200多万元，除了经济上的损失，更让老陈无法接受的，是当初投资农业本身就顶着全家人的反对，现在事业刚开始就遭遇这么大的挫折。老陈很沮丧，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。

女儿：感觉整个人萎靡不振、唉声叹气的。然后整夜、整夜在床上翻来翻去、翻来翻去睡不着。

鸡死光了，老陈的养殖场也没事可做。但从此以后，老陈有了一个奇怪的举动，他还是每天往山上跑，这是怎么回事呢?

老陈一直在反思，寻找问题出现的根源。

陈永华：失败的原因很多，但是归类还是我们人为因素导致它失败。首先第一点，我们拿过来以后，小鸡疫苗没有做到位。第二块我们是放养的时间，它还比较体弱，它抗自然环境的能力不够。

老陈分析，问题出现在技术环节，但根源在于缺乏专业的技术人才。如果还想继续养殖斗鸡，就必须有一个专业的技术团队支撑。2016年，老陈找到正在临沧市进行科技扶贫的华中科技大学，寻求技术合作。

华中科技大学 形势与政策研究中心主任 吕洪良：陈永华他这个企业本身立足于当地林下资源的实际。然后他这个企业本身也是在高原山区，我们广大的农民他们基本上也都居住在高寒山区。应该说他对我们的农民，特别是对贫困农民的带动作用是非常明显的。

记者：所以你们选择跟他合作?

吕洪良：是的。

陈永华：这个斗鸡不是我们想象当中那么容易。虽然它生命力强，适应性强，但是它也不是我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的。不要科技那个是不行的。

有了华中科技大学的技术支撑，老陈决定继续养殖斗鸡。2016年底，老陈引进了新一批2万只鸡苗。到2017年，老陈的斗鸡开始进入市场销售，他通过一些做电商、餐饮的朋友，把斗鸡卖到了昆明、上海等市场，每个月都能有二、三十万元的销售额。

2017年底，陈永华到北京、上海等地考察市场，考察的结果，让陈永华决定扩大养殖规模。

陈永华：北京、上海、广州，我都不是一次去。我去调查那些，比如说很高档的超市卖的东西，普通市场上卖的东西。这些方面基本上都掌握的差不多了。人们是真实需求的。

记者 常昆：需求什么?

陈永华：这些好的食材啊。

到2018年，老陈的斗鸡年出栏规模已经达到近10万只，但是这么大的体量不能仅靠之前的销售渠道。为了扩大销路，老陈开始寻找外地市场。2018年初，老陈来到山东济南，找这个叫杨健的人。

陈永华：他们的销量大，他们这个平台不错，因为跟他们合作的人也多。他们要跟我们见一下、谈一下，实际上我们还是好几次去预约才见到啊。

当时老陈来找杨健谈合作，可是对方拒绝了他。

杨健：在斗鸡这个项目上我们是比较熟悉的，中国有几个斗鸡品牌我们都是做过前期的接触。包括我们山东这边也有一部分斗鸡的产品。但是临沧这边我是没有听说过的，第一个感觉是这地方斗鸡到底怎么回事?当然通过朋友的介绍，我感觉如果不见一下也不好。

陈永华：他也没兴趣跟我谈，随便打了一个招呼就走了。

杨健是山东一家农产品平台公司的营销总监，这家平台掌握着很多线上、线下销售渠道，每年的交易额超过50亿元。如果能跟杨健合作，就等于是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销售市场。一个月后，老陈又赶到山东。

陈永华：第二次去，跟我们吃了顿饭。他讲他事情忙，用两个小时吃了个饭他就走了。

杨健：搞所谓生态养殖的我们也接触很多，多数都是小规模的、成不了大的气候，想做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发展比较难。我们首先对地区，包括临沧，我们感觉是有疑虑，这是真实的想法。

老陈连续三次赶到山东找杨健，可是杨健对老陈的实力存有疑虑，所以全部拒绝了他。为了让杨健跟自己合作，老陈想出了一个办法，这个办法让杨健在两个月之后主动找老陈要求合作，不仅解决了斗鸡的销路，还在2019年初与老陈签下了120万只斗鸡的订单，订单总额超过1亿元。老陈到底用了一个什么办法呢?

当时，老陈第四次赶到济南，这回他的举动跟之前完全不同，见面就对杨健劈头盖脸、一顿发火。

杨健：什么我都不想说，因为前两、三次已经多多少少释放出一些不愉快的信息。你这个平台不过就是要卖优质农产品，我那个就是优势农产品。这么好的东西你不要就算了。你不要我再去寻找，我发个脾气就走人了。

发完火，老陈就回去了。但是没过几天，杨健竟然出现在了临沧。这是怎么回事呢?

杨健：你总得有个三两三，你才敢来说这样的话吧。那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。他当时告诉我，他有五万多亩的原始森林，他有一些关于产业想做的事。那我来看看吧，到底你是什么样的状况。

原来，这就是老陈的办法。当时，老陈觉得再谈下去已经毫无意义，必须得把杨健请到养殖场去实地参观。他发火的原因就是为了故意激起杨健的好奇心。

2018年3月，杨健来到临沧后。老陈除了带着杨健到养殖场外，还带着他在临沧四处参观、游览。

陈永华：让杨总来到这，看看我们临沧的自然环境、人文环境，这些都是很关键的。气候又好，人又好、又好客。

杨健：有好的自然环境，才能有好的食材。从这一点上讲，让我看这个东西，就等于是让我看到他食材的一些基本元素。让我到了这以后感觉，陈总是给我下了一盘大棋。

老陈不仅让杨健看到自己在山林里养殖的斗鸡，还要让杨健看到临沧市的自然资源条件。

杨健被老陈的养殖环境和真诚所打动。他不仅当即决定与老陈合作，销售他的斗鸡，还帮助老陈设计了新的产品包装和整体商业计划。到2019年1月，杨健与老陈签订了120万只斗鸡的销售订单，订单总额超过1亿元。

陈永华：呜!

现在，老陈在山林里，除了养殖斗鸡，还养殖了300多头土猪，并在林下种植了1万多亩血胆、金线莲等名贵中药材。2018年总体销售额超过1000万元。